编者按
作为职业的身份,何嘉是一个处于持续创业状态中的斜杠设计师/社区营造行动者,大鱼社区营造发展中心主任。
作为家庭的身份,何嘉是一个3岁男孩的爸爸,离开出生地的家庭长子。
作为个人的身份,何嘉是一个有很多热爱,喜欢多元文化,喜欢自由的理想主义者。
在本期,何嘉将和我们探讨“在可持续社区建设中,对于个体、组织与社区间关系的思考”以及“一个处于持续创业状态中的人,如何追求事业、生活与内心的平衡”?
我与社区营造:
从专业到跨界,从个人到团队
个人底色——“非典型”的职业建筑师
2002年我来到上海学习建筑学,研究生去柏林学习城市设计。柏林有一种“又丧又酷”的气质,因为历史上的分裂,而凸显出非常文化多元的魅力。柏林墙两端有很多非正式的、自下而上的创意空间。城市设计的老师让我们思考这些空间活力的成因,以及空间背后的机制——这些城市活力空间应该被保护吗?谁拥有改变城市的权力?
毕业刚工作时在一次地产业的沙龙会上,一群大佬在感慨2000-2010年的振奋亢进,取得了世界惊叹的城市建设成果,提问环节我很本能且“大逆不道”地问大咖们:大家都在“庆功”,但谁在为95%的人做设计?我们这些建筑师说起来很体面,但其实做的项目跟“生活”距离很远。任何一个有批判性思维的建筑师如果无视目前正在发生的,总感觉哪里出了问题。
工作第六年的2016年,我完成了一座造价7亿元的国宾馆的设计工作,并获得了“中国勘察设计协会公共建筑设计一等奖“,这是中国官方认可的行业最高奖。但其实我并没特别的喜悦,我意识到它和大多数人的真切感受相去甚远,甚至无法和我自己的身体建立连接,建筑失去了让我能感到"这是我此生最想做的"使命感。
发现与转变——
从为大多数人做设计到关注人本身
2015年我机缘巧合地加入了马坪关乡村建设计划。当时我们在村子里建一个工作站,因为没有什么大型机械,木工把房子的结构加工好,需要把房子搭建起来。全村40户人每家来了一个男丁,人力借助绳索和支架合力把房子竖起来。合力竖起来的一瞬间让我深感震撼,我看到了一种人与建筑,但更重要的是人与人的强链接。村民们把全村人一起帮一家人竖房子的意义看得非常朴素,今天我帮你盖了房子,未来你也会来帮助我,这是一种约定俗成的规则,村民们叫它为“人情工”。
在山村里和村民一起造房子
2016年我还有幸认识了现在大鱼的联合创始人金静,参与了一次由她发起的日本社区营造游学。我们参访了日本的一个团地社区里的Sunself Hotel项目,它是把闲置的空屋拿来做招待外来访客的旅馆项目。这个“旅馆”一年只开两天,在地社区的人会为这家特别的客人量身定做食物、装点空间。我们参访时刚好参与了那个社区为了装点“客房”而举办的手作DIY活动,当时大家语言不通,却形成了非常亲切的场域,我感觉到社区通过联结人而带来的超越国籍、语言、空间的力量。 日本人千叶县Sunself Hotel艺术活化社区项目
那次游学不仅让我对社区营造的理解有了更多的维度,更完成了一群年轻人的连接。2017年我认识了另外两位后来成为联合创始人的伙伴,分别是尤扬和武欣。当时我们一起在上海的愚园路组成了一个青年社团,叫做“大愚小余”。我们用一些图形化结合参与式的方法,邀请街区青年一起讨论街区的文化魅力,个体与街区的连接和有可能的发展方向。回顾大鱼成立的过程和我与几位联合创始人的相识过程真的非常奇妙,或许不断行动中的人,能够自然地遇到同类。
躬身实践——大鱼的“出生”
2018年,尤扬把城事设计节带到了新华路,自己的公司也搬到了我隔壁的社区“敬老邨”。我们有一个共识是社区环境的改变,一方面需要沉浸在地的行动,另一方面也需要集合更多资源来撬动,所以我们把“城事设计节”策划为一场让设计师以及社区营造者一起参与的实验。我们推动了7个点位的改造,在每一个点位都举办活动,并以“城市更新x社区营造”为主题举办了一次大论坛。我们热情地去联络这个领域的先行者们,并很惊喜地接受到大量的支持与回应。
第一次的发声就非常洪亮,更令人意外的是,注册为社会组织的大鱼,其在品牌和社会影响力上的发展比我们几位创始人的公司发展得要快得多,我决定搁置我自己的事务所,全身心地经营大鱼营造。
大鱼的城市穿游:
共创可持续的社区营造
我意识到我们的行动和发展既是有一定的自主性,同时又是属于这个时代的。
2010年上海的房价高速疯涨,房子成为可炒的资源之后,对于社区而言,本来就没有建立起来的社区,更因为高速流动和置换,带来了”业缘“历史背景下老旧小区熟人关系的瓦解。房地产驱动的20年结束之后,一二线超大城市率先进入了“存量时代”,政策、资金、人力都在向社区投入,但面对复杂的利益相关方,三种力量都无力独自解决社区系统性的难题。
在社会关系沙化和信任缺失,信息又不对等的情况下,作为核心主体的社区居民很容易陷入“集体行动的困境”或“公地悲剧”。社区发展依然在延续“快速造城”的关系,当存量更新的时代到来,公共部门仍然投入大量的资金到既有社区的更新里。而社区更新最常得到的评价就是“好事不叫好”——花了大价钱,居民却觉得与自己无关。改造止步于“面子”但深入不了“里子”,或生产出新的空间硬件但无力经营,有时产生“当网红遭遇现实”的违和感。
使命塑造——激发社区的可持续性
社区更新不能仅以完成硬件改造的任务来推动,更需要的是与人相结合。以更新与营造相结合的社区发展路径已经是一种普遍共识的趋势,同时也对城市更新和社区治理带来了新的要求和新的复杂性,在一开始的阶段也要求政府为主导支持更多的软性投入。而软性投入的挑战又在于,它在短期内看不到明显成效,但不投入就没有办法积累。
如果我们对应社区的硬件概念和软件概念,就尤其需要关注其这两方面可持续的课题。一是资金投入的可持续性,政府公共资金的投入如何更加精益,企业参与改造是否能够实现共赢;二是社会关系的可持续性,市民是否有机会有能力参与社区事务,并从而积累真实的获得感,激发社区的持续、内生的活力,需要的是面向社区中的人与人,个体与群体的关系的营造。
在这个维度上,大鱼的团队使命也是二元的——共建美好的城市环境,营造共益的社区关系。
课题明晰——参与式的设计与规划
我把当下关注的课题归类为四个维度的HMW(how might we):
HMW1:怎样做好社区规划/社区更新的工作,使得老旧小区的改造为多数人的利益服务?
空间(硬件载体)与人(软件内核)相结合,需要探索的是从更多元的视角切入、更多方的资源协动,充分发掘社区潜力,共创一个有温度、有信任、有协作的社会关系而进行的社区设计。为此我们需要探索参与式的规划、参与式的设计。
HMW2:怎样通过改造中多方参与来连接居民、开展营造,且实现改造背后社会治理的目标?
在社区发展的过程中,一个项目或者行动和社区长期持续渐进发展、在地社区网络的重塑,在节奏上有颇大的区别。社区发展所需要的是更加的跨界和联合,并且维度拉长,不仅需要更整体的计划、一开始就考虑持续的机制,关键是怎么深度地和社区建立陪伴的关系,并在各个环节让社区各方都参与进来。
HMW3:怎样持续地连接社区中的各种相关方,让社区发展的内生驱动力作为主导持续地发挥作用?
好的社会关系就像好的土壤,但如果只有好的人与人的关系,不产生能够持续的驱动力,可能对根本问题的解决带不来什么改变。不仅是简单的造血,更需要思考经营,才能开出创生的花来。在社会关系网络的基础之上,用新的经济、人力、社会关系的调配、整合方式,促发创新的、持续创造共同福祉的生机。
HMW4:怎样激发更多人,尤其是有社会创新力的年轻人以组织或个体形式加入社区发展领域,让越来越多的行动涌现出来?
尽管目前“社区”是热词,但面对如此系统、复杂的社会/社区问题,巨大的社区体量,当下还迫切需要更多的有专业能力、整合能力、协调能力和社会创新能力的组织或者个体投入到社区发展这个领域。
我们需要更多元的主体种类、更多样的组织形态、更多点/面的切入角度、更多种的行动策略、更细颗粒度的实践创新。这不仅是一种倡议,现有组织各自的创新与模式探索,自身已成为一种社会责任。从这个维度上来看,人不仅是对象,更是目的。
事件撬动之后,
营造才刚刚开始
建筑师作为我的本职,这可能是世界上最古老的行业之一,它的业务模式非常清晰,就是作为乙方提供专业的服务。从某种角度上来讲,为大多数人做设计就是我的初心,这其中也是我们需要克服的第一个业务逻辑。
改变“to B,for B”的模式;努力尝试”集合各方之力,服务各方共同的价值”。这看起来理想,而根源上想要回应城市更新的大背景下,社会创新需要跟社会治理相结合。
万科2018年投入资金到新华路城事设计节的社区更新,形成一个相对灵活的基金池,这给了作为共建方的我们相当大的自由度去设想城市更新语境下的社区营造,除了做改造之外还应该完成什么?大鱼利用这笔资金中的很小部分,举办了十几次工作坊,还包括创刊了街区刊物《新华录》以及在改造好的小粉巷上举办了第一次美好社区节。
和社区一起探讨改造需求的“开放日”
2018年城事设计节的契机,让我有机会亲手改造我自己小区入口旁边的门房。老旧小区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公共空间,但人们经常自发的聚集。小区门口门房间外的通道作为主弄里的第一个节点就成了社区里最活跃的公共空间。
改造自己小区的门房间
空间改造本身并不复杂,但能把原本存在的关系进一步显现出来。改造后的睦邻空间,我们设计了可打开的开口。老人们都能坐在敞亮的地方。原本尴尬的小窗户设计为飘窗,使用者可面向内部,也可以面向外部坐着,伴随着一个共享书架,让弄堂口成为一个社交空间。
门口的改造居民们很喜欢,但是另外一个改造却被居民一致抵制,那是城事设计节邀请的一个新锐事务所,他们看到老旧小区里的绿化堆满杂物,同时一直荒废,于是设计了一个很炫目的金属装置,这个装置里面能够融入晾衣杆休闲座椅,儿童游玩的独木桥。但是体量很大,而且居民并看不懂。
当时我们小区里面有一个物业法务,看到这个装置之后,立刻指责我们用这么大的装置影响了绿化。于是勒令我们必须停止改造,让我们把装置搬走,当时我想:“我们明明邀请了设计师来免费做设计,同时还有企业带了资金过来支持改造,居民们什么都不用做就得到这么多好处,为什么还要反对呢?”
最开始确实特别困惑,不知道如何解决,在某个节点还难过流泪。恰恰是因为在这段关系里,有了一份“如履薄冰”的心情,我们应该要保护社区里每一个真实的个体的声音、以建立一种“信任”;我们也应保持全力倾听或“认怂”的状态。从长远的来说,也还是期待更多人能逐渐达成共识,形成“良序”。
后来我们发现城事设计节这样的事件撬动只是刚刚开始,好的一面是,这是一次非常全面的共建,它一下子以事件的方式撬动了超过20名的青年设计师,来到社区里开展设计,同时因为事件撬动了企业的资金以及政府的信任,孵化了我们这个组织以及街区周边,如刊物《新华录》。
新华社区在地刊物《新华录》
尽管我们和居民以工作坊的形式建立了连接,但事件的最终交付还是偏向于有设计感,传播性的“硬件”。过程中的种种教训让我看到事件的撬动和居民们需要很长一段时间逐渐建立信任才能够构建起来的秩序之间,存在着一个很大的周期上和叙事上的张力。 伴随城事设计节孵化的“美好社区节”
“参与式设计”只是一个开始
参与式设计希望输出“know how”,怎么为多数人做设计,和多方角色一起做设计?在追求效率的项目周期之内,如何让设计在地化,如何协调社区设计中的多元主体,除了空间设计之外,核心是如何制定一个好的计划、架构一个好的组织、陪伴一个好的过程。这个过程需要让社区的各利益相关方在前期充分接入,共同参与,还要考虑如何输出改造完成后能够让项目持续运营的机制。从认识社区、建立关系,初步调研、发掘资源,需求梳理、定义课题,共识转译、共同提案,设计公示、验证试验,施工落地、孵化运营,这个各个环节都让利益相关方有机会参与,与之共享信息的过程就是参与式设计的过程。
图一 参与式设计的流程(大鱼)
从硬件角度来看,参与式设计是一种空间生产的方法,其目标是让设计更体现居民合意,更有温度和产生获得感。从软件角度来看,社区更新是绝佳的触发居民参与公共讨论的议题,公众参与是社区自治的抓手,能够发掘社区的关键人物,为激发社区内生力和培力场所共治播下种子。
从组织上,参与式设计与居民自治相关,这样的项目往往能够联合街道中的自治办、管理办一起形成合作关系,社会组织与社区建立信任的连接,并通过数次参与式的活动积累社区居民与居民,居民与设计师之间的连接。
参与式设计的工作坊
参与式规划/设计的过程中,设计师自身的专业性并不是提出一个打动甲方(政府/基金会)或居民(使用者)的创意方案,而是设计了一个过程让各方得以相互倾听,了解彼此诉求,做出一个接近共同利益最大化的集体提案,将非专业者的提案转译成空间设计方案。参与式设计在国内仍面临诸多的疑问,其中最突出的就是参与真的有效吗?参与之后谁是决策者?参与之后呢?
参与式设计的局限在于,其工作只是社区发展中的一环,当设计、营造团队履约完成,就很难参与到后续的运营阶段中去,而居民参与共治的能力成长过程要远比项目推进的节奏缓慢。
系统性的社区设计
X可持续社区营造
社区更新根源是服务主体性的缺位。改造只是一个短期的项目,社区的可持续发展需要考虑更大的闭环,包括业务向前延伸,到社区信任与连接的建立,找到社区的课题与共识。街区活力的激发和街区经济的持续,实际上需要与社区中的更多能动力量作为网络重要节点共同联动,让街区的总体与街区中的各方都共同获益。向后延续到可持续的经营和自组织的培育和持续成长。持续深耕的需要与短期碎片化的项目可能是社区营造工作路径中最大的难题。所以从系统性的社区设计的维度,我们往往会提倡更完整的,更长周期的计划。
项目的小闭环与营造的大闭环
长宁区仙霞路街道的虹仙小区在跟我们讨论社区发展时,达成共识开展四个工作模块:由社区居民参与的系统性的社区规划,由社区各相关方联席组成的专项工作小组,作为社区自治载体的社区微更新改造,业主自治的持续赋能。
社区发展已经成为了一个软、硬结合,系统性推进的过程。而在虹仙社区完成参与式的社区规划之后,我们又发现了新的机会点:社区中有1100平方米的人防地下室,我们于是继续针对人防地下室提案,变成了第二年的计划。这个地下室又成了社区面向青年群体,可自我运营自我造血的载体。而今,它已经成为上海小有名气的网红打卡地——闲下来合作社。 防空洞改造成的“闲下来合作社” “闲下来合作社”的主理人与社区社群生活
万科公益基金会与恒星计划导师到访“闲下来合作社”
但开始投入社区之后,就经常感觉无法自拔,一方面总是有层出不穷的机会点出现,同时也有意想不到的矛盾。在我们探索老洋房内部公共空间改造的项目里,我们的一线小伙伴因为30厘米的边界而深陷在两个家庭无休止的拉扯中,身心俱疲。经历过几次“深陷社区”,我们到意识到和马斯洛提出的需求层次的阶梯、谢林提出的参与的阶梯类似,社区中也存在“角色的阶梯”。
我们意识到分水岭是“趣缘”,居民如果觉得有趣、或是有意义而主动关注和参与,则有可能建立真实的连接,形成粘性。其中一部分居民能够成为“积极行动者”。他们积极参与社区治理,并为公共的利益发起行动。最终能成为社区创变者,以社区为土壤,实现他们自身的意义,并为社区带来改变。 新华社区的趣缘社群 社区角色进化的阶梯
大鱼与小鱼:
自身发展与社造培育
作为团队的大鱼:跨界合作与创变力
大鱼营造的团队以完全扁平化的合作作为起始,5位发起人有著名的媒体人,有建筑师,有社区规划师,有社区营造研究者和空间的创新运营者。从大鱼刚刚成立时的5位联合发起人作为理事,之后我们又邀请了第六位服务设计师成为合伙人,到现在已经接近20名伙伴,每一位伙伴的专业背景都不相同。
2020年大鱼营造全家福
随着接触社区的深度越来越深,非常多的课题已经超出了空间设计的范畴,涉及到居民在社区空间、社区服务中的体验,涉及到空间如何运营,涉及到社区发展,除了空间之外的,从对外连接资源、组织共创,到形成计划整个过程中的策略。于是,我们又招募了两位服务设计师,对于她们来说,参与式设计不仅是面向居民参与、聆听需求,还需要邀请所有行业的相关者,专业者利益共同体一起深度访谈参与,重要的是获取有价值的输入,分析整理出对于客体的动静产出面向未来行动的策略。任何单一的职业都没有办法比较全面地来看待社区发展中的全貌,只有通过跨专业的集体智慧才能够设计一个系统化的策略提案。
从大鱼初创到当下还没有伙伴离职的情况,而且大鱼的伙伴间有非常浓烈的彼此支持,彼此关爱,彼此学习的氛围。如果给予团队一个最强的属性标签,我觉得是“创变力”——团队的跨专业基因和设计思维能力,以及培育中的自组织能力,它让我们无惧于面对社区乃至社会的各种复杂课题的挑战。大鱼还具有协调力,连接力,研究力,以及“可爱力”,可爱是一种能力,是一种用柔软和亲和连接人的能力,是“弱小”但又无坚不摧的能力。
重新理解社区:作为共同体的有机体
我的恒星陪伴导师诸昳向我介绍了“社区编织者(community weaver)”的概念,它是一个将社区中的各个资源连接、重组、编织、活化的角色。社区设计中的“社区”,既是空间载体的“community”,也是社群关系的“community”。
建筑学在其中依然扮演了非常关键的角色,正如在世界各地的案例中,建筑师经常承担规划、设计、活动组织、协调、项目管理、生产制作、空间运营等多面手的角色一样。但设计师进入社区,需要再进一步包容社会工作的视角和方法,破除专业的傲慢性。从做一个自己的作品,转换为和大家一起,为大家的共同利益做出创造性提案而助力。所以除了设计师,善于倾听和帮助居民达成共识的协调者,用可持续经营的理念在社区领域创新创业的创变者,也都可以成为社区设计师的角色。
社区设计师——编织者的角色
如何培养更多的大鱼?
可持续社区建设是一个非常具有系统性、复杂性的工作,从社区营造的“原教旨主义”来看社区需要深耕,并且根据人的真实的发展情况而作出路径选择,但作为社会组织,来自政府采购的工作都是项目化的,而且一般不连贯、不灵活、必须要按计划落地的特征。目前面对的一个大困扰是:“系统性与项目化的路径怎么选择?——可持续社区建设是应该求“持续深耕+全面涉猎”还是求“产品复制+细分专精”?
而且,纵使上海正在大力鼓励青年参与社区,开展创新创业的实践,但社会创新领域的宏观环境相对是十分严峻的。上海的年轻人、尤其是上海的外来年轻人面临着极高的生活成本压力、市场的巨大竞争和同龄人的横向比较。从事社会创新的青年,尤其是其发起者很大程度上需要直面比单一经营模式更复杂的利益与价值平衡,对于团队、服务和产品都需要更长的培育和研发、试错周期。
出于对团队更加健康发展,对于每一个团队伙伴成长的关注,还有对于如何让各地更有可能产出新的“大鱼”类型的社会组织,我认识到,大鱼自身业务模式的迭代、自身组织架构的迭代已经成为这个发展阶段的必要任务:我们怎样探索并呈现一个相对完整的可持续社区建设全案,让人们对于美好的社区产生真实认同?怎样发展团队,保持旺盛的创造力与健康的团队成长,探索”社区设计”与”社区发展组织”作为一种职业和事业的本土经验?
后记
当下我快38岁了,大鱼也成立了三年多时间。我感受到三个词:压力、坚持和求变。其实一开始我们并没有特别地想要发展大鱼,但大鱼有点儿像是一个从没有过的新物种,一下子吸引了大量的关注。它成了我们几位发起人以第三部门身份与政府、与商业、与社会对话的共同身份。
大鱼不断吸引了新伙伴的加入,品牌越来越响,常被冠以“公益领域的网红”称号。但始终,我们还在艰难生存,寻找增长的路径。这两年流行VUCA这个词,大鱼本身的未来也有特别多的不确定。
在写这篇稿子的过程中,我时常觉察到有一种拳击手在和自己的影子搏斗的感觉。我其实不知道那个影子代表谁,可能是代表如果选择留在设计院,成为精致而利己的精英的那个我;也可能没有那么drama,那个影子只是代表一个平凡的、不想事情那么复杂的我。我认识的很多社会创新者,普遍承受着巨大的市场压力,同时面临经济与社会,理念与落地能否知行合一而带来的挣扎。但我并未有过后悔的情绪,因为我们在不断反思的过程中,其实会越来越清晰。
非常感谢恒星计划让我接触到行动研究理念和方法,我第一次花这么长的篇幅来总结我自己和我们的组织,让我看到一个越来越清晰的发展脉络。我意识到我当下最珍视的是思辨能力和能够坚持做认为对的事情的选择能力。我们的组织已有了对未来的规划,但我还没有办法清晰描述我个人未来会去向哪里,我也期待在恒星计划的三年时间里,达成自身生命的转变——“压力”转为“平衡”,“坚持”转为“笃定”,“求变”转为“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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